风神主心中大惊，不由自主后退数步，手中妖刀架出防御姿态，“竟能召出真神，小子，我小看你了！”

祥云罩体、神光烜赫的阿凯双眸微闭，口代神祇传达钧语：“作恶的孽畜，本座驾前，敢不俯首？”

“既然神尊在此，我只得暂时回避了！”风神主说完立即化为一阵旋风，逃之夭夭。

“小神参见帝君！”山神大人对着降驾在阿凯身上的神祇连连叩头。

“老榕，多年守护畸零山，甚是劬劳。”北辰帝君垂首看着跪伏在地上的青牛，露出怜悯的目光。

“不敢！小神无能，天命将殆……辜负主上重托……实在有愧……”

“天道循环，自有定数，毋庸多虑。”帝君温言相慰。“降神时久，恐损乩身，本座且去也。”

“恭送主上！”

神尊退驾之际，阿凯突然全身疲软，向后倾倒，小胖连忙趋前扶住他。

深夜时分，原本躺在床上熟睡的江云兰莫名其妙醒了过来。

她茫茫然坐起身，竟惊见江伏藏的灵影浮现在床尾注视她。

他像生前一样，身穿一袭藏青色长袍，皓首白须，双手拄杖而立。

“阿爸！”江云兰泪水涌现，立即爬下床跪在地上。“阿爸！我总算看到你了！你走了之后，我和大姐很想你，四处观落阴、牵亡魂，可是到哪里都找不到你，阿爸啊……”

她一边诉说一边痛哭，汹涌的泪水很快就濡湿衣襟。

江伏藏的灵影只是一言不发地望着她，眼神凌厉，庄严的脸庞流露出谴责的神色。

“阿爸，你……你怎么会这样看着我？”江云兰慌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水，想看清楚灵体的表情。“是阿兰哪里做得不对？凡是你生前喜欢的东西，我都尽力张罗烧给你，逢年过节焚香祭扫，也丝毫不敢懈怠，你回去之后留下的遗产，我全数交给小雨她爹，我一毛钱都没有乱动……”

任凭江云兰解释万端，江伏藏仍是一脸严厉。

“啊！我知道了！你不放心小雨是不是？”她突然想到父亲生前最疼小雨，想必是挂心那孩子，所以魂魄无法安息。

“我阿兰对天发誓，我没有亏待过小雨，我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用心教养栽培，什么国乐、南管、钢琴、小提琴，只要是她有兴趣的，我都花大笔钱让她去学。原本也想把她跟我的女儿们一起送出国读书，是她自己不愿意，说大学毕业后想去当什么电视台编剧的。她煮饭给我吃，是因为这孩子孝顺，怕我吃不惯外劳煮的饭菜，所以自己坚持要煮给我吃，我真的没有苦毒过她，阿爸，你要相信我……”

正长篇累牍地泣诉着，江伏藏的灵影忽然消失了。

“阿爸啊！”江云兰连忙起身想追，却从床上摔了下来，摔得浑身生疼。

是做梦了吗？

父亲刚辞世的那些日子，不管她如何孺慕思念，父亲都不曾入梦；

事隔十年，怎么会无缘无故梦见父亲呢？

而且，为何梦中的父亲要用那种责怪的眼神看她？是想告诫她什么吗？

想起独自回去山村的小雨，江云兰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。

暂别老树公之后，天色已微亮。此时霪雨初霁，饱受一夜风雨摧残的山区满地断枝残干，泥流滚滚。

右脚受伤无法站立的小岛田由小胖背着，跟在阿凯身后下山。

“老大，你知道宫主昨天发了什么疯吗？为什么要把大嫂从瀑布上面推下去啊？我们看到的时候都吓死了！大家都知道宫主是个心狠手辣的人，他真的动手杀人我们也不觉得意外，但嫂子跟他无冤无仇，也没得罪他，他干嘛下这种毒手？”小胖不解地问。

“老树公告诉我，麒麟山上藉以维持风天法阵的风水宝气受到妖狐破坏，萧岩企图献祭小雨当人柱，稳住残破阵眼。”阿凯说起这件事，眼中充满对萧岩的恨意。

之前他想独闯防空壕解救小雨同事却被萧岩拦下时，他从对方口中获知风天法阵之事。

风天法阵数十年来禁锢着那些对人类充满恶意、虎视眈眈的强大恶灵，他了解其重要性，但小雨并没有义务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其他村民的生存，无论如何萧岩都不应该妄图牺牲她！

“风天法阵？阵眼？这是什么东东？”第一次听到这些的小胖像鸭子听雷，满头雾水。

“说了你也不懂。”

“喔。”

小岛田说：“小雨小姐是设下防空洞结界那位大德的后人，身上血脉和施加在结界的血咒息息相关，以她为人柱确实有可能强化封印的力量，但这也太残忍了！谁都想活着，凭什么牺牲小雨小姐一个人呢？”

小胖不平地说：“宫主也真不是人，大嫂这么年轻漂亮的一个女孩子，怎么舍得拿来当什么人柱？再说了，大嫂看起来柔柔弱弱的，风吹都会倒，用来当人柱是能顶多久？还好老大及时把她救回来！”

“只怕萧岩不死心，会再找机会对小雨下手。”阿凯神色凝重，显得忧心忡忡。

他无法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跟在小雨身边，要是萧岩贼心不死，恐怕防不胜防。

“传说的贽赞2仪式中，被用来献祭的巫女必有一个先决条件，只要让小雨小姐失去成为人柱的资格，辰凯先生那位师父就不会再打她的主意了。”

“什么条件？”阿凯问道。

“处女。”小岛田表情一本正经。“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？”

“……”阿凯沉默片刻，转向小胖交代：“把他放下。”

“喔，好！”小胖不明白老大为什么叫他这样做，但向来听话的他立刻乖乖照办，把不良于行的小岛田放在路边茂密的牛筋草丛里。

阿凯冷冷地看了小岛田一眼，“这个人心思不净，满脑子污秽，让他在这里好好反省，我们走！”

“啊啊……是！老大！”

小胖虽然觉得阿光有点可怜，不过他是不会违逆阿凯的命令的。

缩回猫咪形态的神使用看白痴的眼神睨了小岛田一下，径自跳上阿凯肩头，摇着尾巴扬长而去。

“我没有污秽啊！我说的是真的！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啊啊啊啊！”小岛田哀号的声音回荡在空谷中。

内伤沉重的阿凯顾不得自己的伤势，直奔小雨所在的医院探视。

来到病房外，正想敲门，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小雨说话的声音，并且提到他的名字──

“你说阿凯吗？”

“嗯。”响应她的人明显是承羽。

房里的静默对阿凯来说大约持续了一世纪之久，才听到小雨轻声说道：“我不会跟阿凯在一起的。我希望阿凯将来能遇到一个温柔善良而且深爱着他的好女孩，到了那个时候，我会真心祝福他们，白头偕老……”

睿颖的柔声细语有如一记重击，毫不留情地捶上阿凯心头。

他愣在原地，唇角缓缓渗出鲜血。

她接下来又说了些什么，阿凯已经听不清楚了。

为了赶来见她而强自压抑的伤势终于凌驾意志，化为满腔郁血喷薄似霰，洒落一地桃花斑斑。

眼前陷入绝对的黑暗，他失去意识，像一片落叶在风中萎靡飘坠。

负责把车开去停车场而晚到一步的小胖及时接住他倾倒的身躯，焦急地背在背上，直冲一楼急诊室。

而病房里的两个人并未察觉门外陡生的变故，继续着刚才的话题。

“为什么？你不是喜欢阿凯吗？”承羽讶然不解地看着坐在病床上的睿颖，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。